我最爱的食物,是土豆。
土豆绝对是所有食物里最逆来顺受的一个,炒炖炸煮,随便哪一样都能让你尝出惊喜。土豆能做男一号,切成丝丢进锅里,淋上醋,翻炒几下就出锅了,土豆的黄,辣椒的红和绿,神清气爽,像不化妆的邻家少女。懒得切丝?那就切成片,到菜园子里顺手扭下几个没熟的西红柿,一样的做法,味道截然不同,青柿子的酸开胃下饭,不知不觉又是满满一碗。土豆又是极有水准的配角,甭管牛肉还是鸡肉鱼肉,随随便便的用刀掰成小块,趁着肉还没完全熟透倒进锅里,等出锅了,土豆像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小媳妇,吸收了浓浓的汤汁又不完全丢掉自己的味道,让人欣喜。
我家在寒冷的北方,冬天来了,家家都扛回上百斤的白菜,洗净了整整齐齐的码在酸菜缸里,顶上压着块大石头,然后就是等待。彻底冷下来的某一天,老妈就从缸里捞出脏兮兮软塌塌的酸菜,切下一段菜帮给我,剩下的切丝,土豆切条,挖一小块荤油(猪油)放进锅里热着,然后酸菜土豆一股脑倒进去,加上佐料再舀碗水,水开了菜也就上桌,做法粗糙,毫不做作。我从不吃饭,只就着土豆呼哧呼哧的喝着酸菜汤。窗外飘雪还是刮风,都挡不住屋内的热气腾腾。
后来上了高中,开始住校。所有新生对学校食堂除了抱怨就是抱怨,我却对食堂的地三鲜情有独钟,茄子土豆说是炸可被师傅做成了炖,不过也算得上别有风味,我的奇葩口味在食堂坚持了整整三年,地三鲜一块钱涨到四块二,也一直没放弃,直到吃到姑父做的地三鲜。
姑父是个厨师,每次我去他家他都会买各式各样的海鲜招待我,终于有一天,当我再次看着他享受的吃着海蛎子我却一口也吃不下时,他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说 土豆……
然后我终于见到地三鲜完整的制作过程。土豆切片,茄子切成滚刀块,分别过油,然后沥出,用锅壁上剩下的油加辣椒爆锅,然后倒入土豆茄子翻炒出锅。我看着炸到金光的土豆,紫得发亮的茄子和泛着油光的辣椒,满脑子都是幸福。
再后来只要和朋友出去吃饭,都会很煞风景地点地三鲜,却再也没吃到谁做的比姑父做得好吃。姑父说:做地三鲜火候是关键,过油时炸久了轻了,都不是那个味道了。土豆其实也娇气得很,做好了不趁热吃,凉了就回生了,再没有好味道。
朋友去了北京工作,跟我说在学做菜,哪天能做上一桌子了就叫我去吃。我说好啊。某一天收到他的消息:
“做地三鲜把土豆炸成薯片了。”
彼时的我,牵着男朋友的手走在寒冷的哈尔滨,应该再没有机会吃到他做的菜了。
此时的我,一个人在餐厅里等餐,身边成对的情侣小声谈论着生活琐事,不由得想到北京寒冷的冬天的万家灯火里,他与谁躲在温暖的灯光下分享一盘土豆。
可惜不是我。
文 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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