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米粉问题上,也许奥巴马都不是我对手

今天的腾讯新闻里,总统界的逗逼担当奥巴马宝宝,出现在了越南首都河内的一家小店,呆萌地吃起了越南河粉(phở)。

隔着新闻照片都能嗅到热带空气里,牛肉的喷鲜,河粉的弹滑,薄荷柠檬的清爽,鱼露的腥香。

这家位于黎文修街、名为“香莲”的一家扎粉店,和大多数越南街边食档一样:

彩得略显俗气的招牌,门口供制作的推车,只能放几张小桌的空间,以及人来人去的桌面上,卖相简单的越南河粉,和翠色蓬松的枝条。

如今的越南河粉,约源于上世纪20年代的河内。直到50年代,才缓慢传到南部西贡(今胡志明)。

越南河粉分为四部分:汤头、粉、肉、配料。

汤头多为牛骨加盐熬制,看似清淡,入口却沉郁浓鲜。不同地区会根据地区习惯增加洋葱、糖、胡椒粉、辣椒、八角草、果等等。

河粉蒸熟后,切割成或宽或窄的扁条,冷却凉存,待客人点单,才入汤略滚后盛出。时间的精妙把控,使得粉条洁白微透、软而不断、弹而不生。

肉类多选生/熟牛肉片或牛肉丸,入汤即入味。配料则能挑逗起热带季风区永远炎夏的食欲:豆芽菜、芫荽、柠檬草/片、鱼露、紫苏、薄荷叶必不可少。

汤浓、肉鲜、草本清雅,叠加出越南河粉特有的滋味。 

另外,越南的檬粉也值得一提。

它更似中国的米粉,细长圆条,莹泽透亮。可冷食或热炒,多用于捞起的做法。拌上烤肉等,淋上酸甜辣味主打的酱汁,口感活泼明快,是河粉馥郁口味的补充。

多年前的一个春末初夏,还在念书的我和闺蜜Sally相约,从越南南部入境,一路北上中部。

十几天的旅途,五个驿站,被味觉所指引,在相似于奥巴马河内用餐的路边小店,吃了5碗和他不一样的越南河粉。

第一碗河粉叫西贡 Sài Gòn

三月末是凉季的尾巴,灼阳散去的傍晚,抵到胡志明机场。

两个女生紧紧把书包抱在胸前,耳畔还是国内新闻里对胡志明治安的恶评。

安顿好后,小心怯怯地出门觅食。却在第一个转角巷口,被一阵荡漾味觉的肉欲香气镇住:

油腻的露天墙角铺子,挽着裤腿的当地人和鬼佬正在食用晚餐,而我们的第一碗越南河粉,在这里启齿。

大碗生牛肉粉上桌,看似清寡,入口却意外甘鲜。

来不及细品,呼呼几下空碗,此前警觉的身体彼时像被熨斗碾过一样,一点点舒展开,所有的紧张和顾虑也渐次消散。

我们重新将书包挂在身后,西贡,这个昔日东方的小巴黎,像这碗汤头浓郁的河粉一样。

透过低矮斑驳的屋墙,在眼前展开内核里风情依然的脉络:

街道上的摩托大军呼啸交织,鸣笛刺耳不息,无序的混乱里暗藏有序的频率;

昔日殖民建筑群,褪去了不耻的历史意味,残余的缤纷色块,蓬勃得与这破败又新生的城市气息共鸣;

舒朗的绿荫公园与被电线切割的小巷毗邻;

最奢侈的商店和最简陋的贫民区各自安存一隅;

湄公河畔,如约而至的落日,给血脉沸腾的城市带来又一轮安息……

少女的驿马心,就这样在越南留下第一步脚印。

第二碗河粉叫美奈 Mũi Né

从西贡到美奈。 

路途并不遥远,但闲散的司机途中多次停靠,只为去路边喝一杯又一杯咖啡。抵达时已夜幕。

在西贡因多元文化冲击而略感紧绷的神经,在海浪的声音里,倏然舒缓下来。次日漫步,从西到东漫长的海岸线不见尽头,海岸的一侧深藏在灌木里的各式villa。

那一年的美奈,还是一个消费低廉的小众名字;

那一年的美奈,从晨间到正午也走不出花海;

那一年的美奈,少女在宁静海滩肆意漫游;

那一年的美奈,我们穿着心爱夏装,身体在bikini的曝露下也骨肉清晰;

那一年的美奈,我还是一个学生,Sally还不是妈妈。

赶在最毒辣的太阳把人融化之前,躲进一见无名海边食档。

点上饮料、沙拉,当然还有一碗略带海腥气息的河粉。

海风灌注棚内,菜单四处飘飞,炙烤后疲乏的身体微蜷耷拉在餐桌上。

看着眼前这片也许一期一会的海,把鱼露味鲜明的河粉扫得一干二净,一片叶子也没剩下。

那时不会顾虑长胖,少女的荷尔蒙代谢极快,不停吃,也只会不停流汗,再任由海风吹干汗水。

因为赖床,我们错过了沙丘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美奈,因此成了1/2的遗憾。

然而又怎样呢,饱饱的肚子,已是丰满回忆。

第三碗河粉叫大叻 Dà Lạt

翻山越岭之后,已是越南旱季初始的四月。

前往高山城镇大叻的初心,本是小做停留,只为中转下一站。

但这座昔日欧洲贵族的避暑胜地,却不因我们停留的短暂而吝于展现它的美好:

偶遇需要手动升降电梯的法国旧式酒店;偶遇古老蒸汽火车,在那里我们扮演着杜拉斯《情人》里的离别剪影;偶遇满山的绣球花和英式庄园;偶遇静谧的春香湖与大片彩色屋群……

也偶遇到越南之旅最妙的一碗河粉:

微凉的夜晚,我们在山顶街区迷路,饿急时,只见一家河粉夜宵铺摆在了街道上。

每人满满两大箩的葱茏香料,还没来得及摘成细枝条。我们擦净双手,学越南女孩那样,一边吃粉,一边手摘香叶入汤。

薄荷叶的水珠挂在手上,新奇的趣意定格在记忆里,忘了迷路焦虑,忘记身处异乡或者故乡。

第四碗河粉叫顺化 Huế

从大叻飞到岘港,再从岘港坐临崖火车去往古都顺化。岘港到顺化的铁路,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50段旅途之一。

火车窗外是浩渺南海,但心思却随胃口,期待起下一碗河粉的模样。

顺化是越南历朝古都,旱季来到,暴晒和高温让游客变得稀少。

在寂静的皇城里穿过,并不算雄伟的遗迹,却因满园鸡蛋花,而生出温柔。

那些年,见到花朵就走不动路的我们,把鸡蛋花捧在手心,插入发丝,天真的迷恋和欢喜。

温润的哑光花瓣,像极了温婉的顺化,也像极了穿着越式旗袍(áo dài)而过的越南女人,裙纱拂碎路面的日光。

午后,在护城河外随便拣一家路边摊歇凉。

中部的河粉,比起南部,少了一份沉郁肉鲜,多了一丝羞涩酸甜。配上一杯需等冰块融化才能喝到的咖啡,时间和古都一起慢镜头倒带。

原来,并不是每座城池,都气宇雄浑。顺化,像它的英文发音一样,Hue,嘴唇微启,轻柔软糯,一声呢喃。

初见和再见一样,都不着痕迹。

第五碗河粉叫会安 Hội An

从顺化到会安,从古都到古镇。

有人说会安是越南的丽江,但比丽江厚重;有人说会安是越南华人的第二故乡,但比大多华埠敏感惆怅。

古时候的出海口,后因淤塞而式微,那种笼罩着昔日荣光的没落,一直若有似无地弥漫于此。

仍有大片住着居民的老宅,尚存当年各帮派的华人会馆;四方交错的小路笑纳游人走过的喧嚣,也默守人流散去的清寂;

外国人会去日本桥一带寻找他们心中的东方影子,而东方人更流连斑驳黄墙上倾泄而下的花瀑。

从前热闹非凡的会安河,如今徐缓穿过古镇。河岸的农贸市场、咖啡店、食档、裁缝店、灯笼作坊毗邻而同望夕阳。

旗袍:开叉至腰间的旗袍式裙装,内搭长裤

会安是手工越式旗袍(áo dài)的故乡。

勾勒出女人的起伏线条,胸腰却隐约不可窥见。低徊的性感,不可言说的静好。

灯笼则是会安的星星,每月农历14,小镇全城熄灯,只有灯笼悬挂在每一条街空,也漂浮在式微的河央。

离开以前,临河择一家写有汉字的传统食档。

比起其它城镇,会安的河粉中混合着些许辛辣。越南河粉本就融合了广东福建的一脉味道。

华人呐,像蒲公英一样飘散四方,带着食物扎根他乡,是浑然天成的优越,也是不可回头的守望。

吃干净最后一碗河粉,和闺蜜散步到会安河的拱桥上。

说出我们各自的困惑与心事,也按下记录夕阳的快门,让发生的一切,都留在发生之地。

What happens in Vietnam,stays in Vietnam

生活,将在飞机拔地而起后,回归原来的纬度。

越南十几日,是一段散发着热气的停顿,在那帧停顿的影像中:

时间像河粉一样绵长,秘密像汤汁一样沉静,20几岁的少女像草本植物一样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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