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雪飘,南风哮。
机场安检口冗长的队伍里,身穿棉大衣的老母亲,手里提着打包好了的饭盒和被捏得皱巴巴的登机牌,头也不回地踏上飞往南方的航班……
“楼下的速冻包子不好吃”
一年前的春天,同样裹着棉大衣的东北姑娘小希搭上了前往南方的绿皮火车。30小时的颠簸,跨越了四季的风景。踏出车厢的那一刻,她来不及感慨,南方的热浪便给了她一击。
这就是南方的四月天,闷热又潮湿。
远走南方确实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姑娘最佳的尝试。
一个月,陌生的环境,让她认识了一群别乡异调的新朋友;
三个月,忙碌的工作,让她习惯了美式咖啡的苦涩;
六个月,按部就班的生活模式,让她似乎融入了这不咸不淡的沪式生活圈。
每周和母亲的视频电话里,小希总是习惯性地将打包回来的饭菜从塑料盒中掏出,整齐地摆放到她那碗碟中盛放的玉兰花之上,以此来延续母亲记忆里那个爱煮饭的小姑娘形象。
终于,那个小姑娘忍不住说:
“妈,我想吃包子了。”
“下楼买去啊。”
“楼下的速冻包子不好吃。”
因为女儿的一句话,老母亲决定前往上海。
“还是家里的面引子好”
老母亲让老伴出门去买回新磨的面粉,叮嘱儿子下班时帮忙买好去南方的机票。然后自己便走去厨房,掏出年前留下的“面引子”。再去阳台查看冬罐子里,年后刚冻下的土猪肉。
东北的天亮得很早,远方的天际刚露出那抹鱼肚白,老母亲便开始了忙碌。
先是装了一碗刚烧好的热水,放凉片刻后,在“面引子”上浇上少许温水让其化开,随后倒入新磨的面粉和两个鲜蛋黄,一边搓的同时一边加入少许温水,直至其表面光滑,便用托盘将其盛好,封上一层保鲜膜。
年后的东北依旧寒冷,为了加快发酵,老母亲取来一块毛巾将托盘裹得严实,放到了暖炉边上。
一旁在和面前取出的冻猪肉早已恢复原有的柔软,清洗过后和白菜、冬菇一同切片剁碎,抹上一层猪肉,加入和面时剩下的蛋清,少许盐巴少许酱油,充分搅拌后同样放入保鲜袋中封存。
面团发酵大约需要两小时,老母亲收拾完行李之后,便回到暖炉边上,拆开毛巾和保鲜膜,用筷子扎一小洞,看其未快速收缩便证明发酵完毕。
“还是家里的面引子好。”老母亲感慨。
老母亲戳下一块,抹上一抓生面粉,放到保鲜袋里。又取出发好的面团,熟练地揉成一长条,切成均匀的小块,用面擀子将小面团擀成一块块面皮。
勺上满满一勺肉馅,右手食指沿着面皮外延往里压,同时大拇指沿着面皮里延顺势往中指的方向压紧,左手心拖着肉包子顺时针慢速转动。就这样,一层层的包褶子就出现了。
锅里的热水不断翻滚,蒸笼里弥漫着层层水雾,依稀中依旧可以看到包子相互挤压慢慢膨胀,肉香伴随着蒸汽从缝隙中充斥着整个厨房。
考虑到南方天气已慢慢转暖,生怕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包子会变坏,老母亲包子蒸至半熟后放入饭盒里打包好方出发前往机场。
出行的决定实在过于仓促,儿子在帮忙打理好登机牌和行李后便先行离去。拥挤冗长的安检队伍里,老母亲独自一人捧着饭盒,手中的登机牌早已被捏得皱巴巴的。
“如果啥时候我又想吃了怎么办”
“妈,还是家里的包子好吃,你看这白菜肉馅,你看这褶子……”
“好吃你就多吃点。”
“如果啥时候我又想吃了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所以我给你带了面引子。”
“但我不会做。”
“丑点总比没有好。”
如果把南方人比喻成小溪湖边的微风杨柳岸,那从辽阔黑土地里成长的东北人就如那一望无尽的大草原,质朴而纯真,可着劲儿造。
小时候在牧区生活的小希,农场赋予她直爽豪迈的性格,家庭却赋予了她乖巧内秀的手艺。
从小就喜欢围绕在母亲身边的她练就了一身的好厨艺,唯独母亲亲手做的包子,即便学会了搓面团、擀面皮、剁猪肉,却一直也学不会那最后的拧褶子收面。
每次看着母亲裹完肉馅,一边手用指尖掐着纹路收口,一边手托着肉包子顺时针旋转。不管这动作看了多少遍,蒸笼上的包子吃了多少个,拧褶子这样一个简单熟悉的步骤,她却一直没学会。
在十五楼的公寓飘窗上,城市的绚丽灯光取代了家乡的璀璨星空。
小希手里捧着掰开的热包子,嘴里正吐着暖融融的雾气,有点狼吞虎咽的模样。老母亲坐在一旁,如过去般边唠叨边用双手比划着拧包褶子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