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肉吧,爸爸都说父爱如山
厚实而沉静
在我家
父爱的客观存在是一道道硬菜
温暖悠长的味觉记忆
记忆里,每每打牙祭、吃大餐都是爸爸主厨,甚至亲戚们聚餐,不管是谁家组织的,灶台边上那个人多半是父亲。无论是手扒羊肉还是牛大骨头,父亲都游刃有余,不管是农村土灶还是煤气小灶,父亲都发挥稳定。他,就是我心中的一级大厨,生来做的一手好饭。但母亲却说,你们的爸爸结婚十年不会做饭,是儿女成就了他的厨艺。
外出读书时期,放假回家父亲都会先问好开学的日子,然后就开启美食安排,要赶在我和哥哥离家返校前把他拿手的、我们爱吃的都摆上桌。制作美味需要好的食材,父亲下班就骑着摩托车,到陕蒙交界处的农村去了。
我不曾跟着一起去,每每都是天黑了,听到大门拴转动的声音,飞奔出去,摩托车灯明晃晃的照在脸上,父亲像个胜利者满载而归。摩托车两侧吊着的两个蛇皮袋,鼓鼓囊囊,仔细打量似乎还有响动。父亲拍着裤腿上的土,笑着感叹:这鸡真不好追。帮忙打开袋子,抱出一个个活物,土鸡的腿都被小布条绑着,动弹不得。父亲通常要把它们连夜宰杀,退毛清洗。那时我就负责倒热水、提鸡腿、准备白酒打火机。鸡肉好吃,处理的时候气味却是难以描述。
提着热茶壶将刚刚煮沸的水倒入盆中的时候,蹲在父亲对面,举着滑腻腻的鸡腿等待鸡开肠破肚的时候,以资深小帮手的经验,我一遍一遍做好心理建设,终究无法抵御一分钟后散发出的味道,腾不出手捂鼻子,只能好好享受,鼻翼一张一翕间,浑身无比通透。
父亲的拿手好菜无一不是荤的,手扒肉、粉鸡肉、八块鸡、猪肘子……无肉不欢。而且父亲信奉“好厨子一把盐”,菜品色香味十分浓郁。
手扒肉被剔的薄厚适中,从表皮到嫩肉到骨头都浸润了饱满鲜咸的肉汁;粉鸡肉表层包裹的面皮同样因为鲜咸的汤汁最大限度的与里面的鸡块融为一体,你侬我侬,以至于我再吃别人家的,觉得那是鸡蛋泡泡里包了鸡块有些寡淡。
父亲做这些大菜讲究肉饭统一,炖手扒肉的汤留着,下米,熬一锅活粒儿饭(羊肉粥);八块鸡吃罢也一定有一碗鸡汤山药糊糊泡捞饭等着……每每是刚吮吸完手指上的油脂,又端起一碗……
随着我们兄妹毕业参加工作、母亲退休,我们和父亲开始两地分居,父亲做大肉菜的机会少了很多,而我们也更注重食材的多元与清淡。
每周五晚,父亲驱车一小时赶来与我们相聚,后备箱里满满的食材,农村猪肉、土鸡、土豆、葱、甚至大米、白面,父亲俨然成了食材的搬运工。相聚的两天里,父亲跟母亲因为抢厨房发生争吵,母亲坚持孩子们都减肥要吃清淡的小炒,父亲非说母亲没好好给我们吃好的。
被厨房拒之门外的父亲不甘心地问我们要不要吃肘子?冰箱里还有个鸡呢,放久了不好了,我们总是笑笑说吃不进去。父亲便不再言语,默默的开始看电视。
我们拒绝了肉油盐的同时也推开了父亲还有远去的童年。其实,我们平时与同事朋友也没少吃了猪脊骨、烤羊腿……
我开始理解了父亲这几年更加热衷准备年夜饭的原因了,也许在那段时间他可以安心准备他的大肉菜,过年总不能也清清淡淡吧。
2017年春节前,下了大雪,路面结冰,父亲摔倒了,手掌骨裂,打着石膏。我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偷偷准备你那些酱牛肉、粉鸡肉、炸丸子了。父亲说:没事,一个手也可以。我有些生气他的执着,冲他吼:谁还吃那些,做多了整个正月都得天天吃。父亲没说什么走了。
大年三十那天,我们睡了懒觉起来,张罗着贴个春联和窗花吧,不然一点过年的感觉都没有。然并卵,一如平常的过了中午,下午。晚上父亲回来了,每年他总是年三十当天值完班,然后才赶来跟我们过年。开门瞬间,我呆了,打着石膏的父亲大包小包提着一堆,吊着胳膊的纱布歪歪斜斜的耷拉着,一进门就说:车上还有东西,下去搬……我们齐声说:年味儿来了……
原来,我们的胃要比我们更爱我们的父亲!
年关在即,炖肉吧,爸爸!
文/ 一片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