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炖菜的时光

关于猪肉炖粉条,东北人回答的豪爽且直白:“好吃。”

而藏在我记忆深处的猪肉炖粉条不仅好吃还有一股热闹的团圆劲儿。幼时,我经常被忙工作的爸妈带到姥姥家过寒假。冬天很冷,但姥家的火炕却热的烫人。每年过年姥姥都会上这么一道硬菜——猪肉炖粉条。一锅猪肉炖粉条就着几碗白饭,那年才算完整。

到了过年那天,爸爸妈妈和舅舅舅妈也提早来姥家帮忙。我和小妹都早早换好了衣服吃完早饭,就在院子里晃悠,两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寻找着猪肉和粉条的踪迹,看着大姨将中午要炒的菜提前预备好,摘菜、洗菜、切菜、装盘一气呵成。找了一会儿,贪玩的妹妹便被隔壁的鞭炮声吸引了去,便缠着姥爷去市集上买鞭炮。我则怀揣着对猪肉炖粉条的炽热坚定地镇守在灶台旁,大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姥姥抱着一堆枯枝进来了,我好奇地看着姥姥打开锅将“刚蒸了水煮桑拿”的五花肉从锅里捞出来,又用清水将肉冲洗了一遍。然后将油倒进干净的热锅里,放入各种作料,再放进去洗净的肉块翻炒着,霎时,满屋喷香且肉香袭人。姥姥卖力的翻炒一会儿,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些碧绿的葱花撒在锅里如碎玉一般,继而又倒入各种调料和白糖,倒出的液体调料伴着升升水汽瀑布似的流入锅中,若雪的白糖从空中落下,倒似一副仙境美画。姥姥因为看到调皮的我玩灶里的柴火,就叫来妈妈带我出去玩,以防我在灶台旁打扰她干活,我恋恋不舍得离开灶台,从锅里飘出来一缕缕水汽懒懒的舒展腰肢像跟我告别似的,我瞅了锅里的肉一眼,心里暗想:别太嚣张!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没看到粉条是怎么被姥姥放进去的,再见那菜被摆在餐桌上时,粉条和猪肉已相拥成眠,金黄色的粉条陪衬着大块五花肉,颜色和香味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趁着无人,快速夹了一筷子在碗里,咬了一口五花肉还隐约渗出些汤汁,五花肉肥而不腻,软滑的口感叫人大呼痛快!再夹一筷子粉条放在嘴里,一根根柔滑的粉条缠绕在嘴中,好吃且筋道,味道咸里带甜。正是中午,大人们忙完来吃团圆饭了,我看着不能被自己全部消灭的炖菜遗憾的放下筷子,看着不断挑逗我的炖菜说:“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桌子旁,热闹的交谈着,我和小妹陷入了争炖菜大赛中,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恨不得把冒着油花的汤汁也就饭吃了,果然炖菜还是大口吃才算过瘾!小妹看我吃的正猛,着急地夹了一大筷子粉条,使劲往碗里扯,我暗暗嘲笑她,“嘣”的一声,粉条被扯断,汤汁溅了我一脸,大家看着变成花猫的我都笑了。

现在的我回想起这些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美好时光,若想再追忆着回到过去却也只能徒留下无数叹息。

十几年过去了,原来还只比灶台高一点的小女孩儿如今自己已可以掌勺做炖菜了,姥姥姥爷也逐渐老去了,大姨因病去世了,小妹假期补课回不来了,大人们上班更频繁了,院内的樱桃树败了,地上的积雪化了,房檐上的燕子飞走了。儿时的一切已面目全非,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孤零零烧了几十年的老灶台如今依旧被爱干净的姥姥擦得雪白。

我看着窗外的枯树失了神。“咕嘟,咕嘟……”响声勾回我的思绪,我打开锅,一股热气迎面吹了眼不小心惹出些泪,落了一滴在水里,转眼消失不见。

图&文/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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