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好,全在饭桌上。
折耳根躲在山沟里田坎上的,总会被村子里小姑娘的眼晴寻到,挖走时,那绿或紫红的叶子上还残留着露水。与肥料饲弄的相比,因出生贫寒,身材上输却无数,又瘦又黑,但吸天地精华的味道绝无粉饰。可炒可凉拌,折耳根炒腊肉是一道家常菜。我更偏爱凉拌,长截折短截,辣子、酱油、醋、葱花等拌上,一口下去,满口生香。前两年有个湖南同事,她尝过一口后,呀,好重的鱼腥味,再也不碰。佐餐的折耳根,到了书本上大名鱼腥草,那是医学上的叫法了。
椿树梢上发芽了,嫩芽被摘下来,放在开水里焯一下,细细碎碎地切了,拌在搅匀的鸡蛋里,下锅,摊开,煎,香走满屋。可这椿芽的味,小时候我一闻就跑掉,跑到再也没有路的地方。
新鲜的薄荷叶味道很特殊,一种佐料,多用来烹饪狗、牛、羊肉,所以有个很烂俗的名字——狗肉香。十多年前,在贵州与云南接壤的某个小镇,第一次吃到它,感觉怪怪的,不好吃。当老家的菜越难越少吃到嘴里时,这种碧绿的叶子已能与我的唇和齿相依。
年岁渐长,不再挑三捡四,不觉中在异地练就了另一个胃,容纳了以前不能忍受的各种怪味。
与人工种植的苦菜比较,野生的苦菜很苦,入口细嚼后才有回甜,是我喜欢的,这也是十到二十岁不会吃的菜。那是个喜欢甜的纯真年代,一概要一厢情愿地与苦隔绝,现在,苦菜、苦瓜、苦茶、苦酒、苦咖啡,统统喜欢,带苦回甜方觉是本味。
那古老的蕨呢,不用说了,“入口嚼碎明琉璃”,山之珍。恐龙没了,那首古老的歌却在人们的心头唱了又唱:“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蕨菜承载的,全是思念的味道。
一把野葱野绵蒿,绿了清明的社饭,一捧染饭花、几把紫叶和枫香叶,黄了紫了黑了香了白生生的糯米饭。还有很多说不出名的野菜,只知道曾吃过。
酸、甜、苦、辣、涩,人间的那点烟火气,似乎都在野菜上了。
文/青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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