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蓝花的瓷杯有两位常住户——淡黄色的蜂蜜水与雪白的牛奶,前者常常透过杯壁传递着暖意,后者偶尔与母亲依旧纵容我这个小孩子吃的谷物早餐片作伴。但是,盛得最多的还是牛奶。
从小到大,我对许多人重复过一句话:“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牛奶吗?”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任性与理直气壮。可是,现在独自在外求学的我,却每天为自己倒一杯满满的牛奶,干杯。即便是少了许多甜味的脱脂牛奶,还是牛奶啊,为什么我不再讨厌它了?
记得高二的时候,总是蹭同桌的零食,直到某一天发现他只剩下几盒纯牛奶了。在激烈的喜好与馋虫之争过后,我还是蹭了一盒牛奶。颤抖着插入吸管,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小口,随即便是恶心想吐的冲动。粗犷的同桌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满我糟蹋了他的一盒牛奶或者不满我的“矫情”,于是他演示了一遍简单直接粗暴的喝法——扔掉吸管,撕开一角直接灌。不服气的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大口大口地灌着。
自认为潇洒的一扬手的动作仿佛与空气中的某人轻轻碰杯,然后飞流直下的雪白液体不经味觉的反馈就直接安稳地落户腹中。这倒是个喝牛奶的好方法,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欣喜。从那时起,高中剩下两年内我便用这个法子喝完了好几箱的牛奶。每次用手背抹去唇边的牛奶,感觉自己刚与英雄好汉碰杯痛饮,就差喊一句“好酒量!”,什么烦恼不快通通在这自得其乐中烟消云散。或许给学弟学妹写高三学习建议的时候,我应该加上一条:以牛奶干杯有助于减压。
收拾行李到大学报道前,父母总是念叨要记得多喝牛奶。于是,在精通挑选牛奶之道的小伙伴建议下,抱着增高希望的我开始喝脱脂牛奶,至少它没有纯牛奶那种让我不适的香甜口感。但,我已经不再是坐在堆满书本的课桌前仰头干杯的高三生了,把一升装的牛奶盒盖拧开,倒满瓷杯。一个人捧着一杯牛奶,面对着崭新的书桌和电脑,轻轻地向前送,与空气干杯,然后安静地喝完一杯牛奶,稿子也差不多结尾了。从动到静,也许这就是成长的过程,只是那个讨厌牛奶的任性小孩仍在心底一角蛰伏,安静地睡着了。
还记得暗恋至今的那个少年喜欢在奶茶店点“鲜奶布丁加布丁多糖飞冰”,他说用粤语念很有音韵美。只是,我至今依旧没有勇气尝一口多糖的鲜奶,就像我没有勇气将自己的喜欢大白天下。那么,暂且让这杯甜腻的鲜奶先冷藏吧,让时间决定最后应该开封还是应该弃置,谁能说清楚它的保质期呢?
东野圭吾早期有一部作品名为《以眨眼干杯》,总感觉有些许诡异。还是以牛奶干杯吧,豪气干云,趁着年轻。
文 山下有个小孤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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