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故乡的挚友打电话给我,说家里下了一场大雪。又谈及年关将近,煎饼房里恐是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了吧。他笑了笑,说是啊,家家户户都在预定煎饼,少则十几斤多则数十斤呢。挂断电话,我抬头望见阴霾的天空。南方的城市总是缺少冬的味道,尤其是缺少弥漫开来的煎饼的清香。
家乡在山东的一座小城。在北方,面食的食性向来未曾改变。面条、水饺、面疙瘩、面叶汤等,有机器做出的,但大多缺少了面食该有的韧性,手工费力,但味道却足,韧性也够。在这些五花八门的面食间,唯独喜好外婆做的手工煎饼。
幼时每当外婆家烙煎饼时,便会吆我母亲来帮忙。一张圆形的鏊子,银白色的铝制品,却是烙煎饼必不可少的家什,支起来,在炉灶里烧火。待听到鏊子噼里啪啦的声响时,把事先和好的面糊,轻轻地在鏊上平摊一层。刚摊上的面糊是乳白色的,两三分钟的工夫就变成金灿灿的黄色。从鏊上取下来,三五下叠成一张四四方方的煎饼,再一张一张铺起来,最后收起来。北方的冬天向来是储物极佳的冰箱,煎饼放置数十天甚至整月都不会坏掉。而即便将煎饼包裹起来收好,那香喷喷的麦香味在狭小的房间里也是弥漫不散的,混合着白蒙蒙的水汽,房间里也变得暖和,窗外是簌簌不停坠落的雪花。在炉下的灶灰里,时常会埋着几小个地瓜,煎饼烙好之后,地瓜也被烤熟,掰开来,橙红的瓤,再吃上一两个煎饼,便会觉得饱而满足。
只是干吃煎饼,虽有麦香味,但味道总是没有包上菜肴香的好,且包上菜肴后吃的较饱,很有满足感。菜肴多是自家炒的青菜类,北方人吃饭并不怎么讲究,只要吃得饱,腹足即可。金黄色的煎饼配之大葱蘸酱,味道尤其好,北方人吃的欢,但也有一些因为葱的气味,便很少这样吃。记得听外婆讲过,之前抗日战争时期,没有多少蔬菜肉果,连煎饼的面粉也没有,做出的煎饼多是地瓜粉制成,吃起来磨牙,虽就着家中自制的豆瓣酱、自种的大葱,味道却总没有现在的好吃。
后来大学去了南方,偶有回校带去一小包家乡的煎饼,南方的伙伴们尝过后说有些像泉州的润饼。后来在朋友家吃过后才知,泉州的润饼虽和沂蒙煎饼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润饼的皮是米粉做成,很小而薄的一张,包蔬菜佐之,而煎饼则显得略厚实一些,大大的一张,润饼吃四五个也难饱,而煎饼一个便足够。这也恰恰体现了南方与北方的差异,南方温婉而细腻,北方粗犷而厚重。
如今,随着技术的发展,煎饼的种类也变得繁多起来,小米煎饼、紫薯煎饼、玉米煎饼等各种口味层出不穷,只是多是由机器制成,虽柔软不再磨牙,却少了一份趣味,随之减少的,也是一份真正的手艺技巧。记起之前得知家乡哪里新开了一家手工煎饼房,其顾客源源不断,比机器房的多之又多。
前段时间《舌尖上的中国2》热播,看见家乡的煎饼被作为特色小吃登上,后来举行煎饼文化节的煎饼被一抢而光的新闻之后,才得知原来沂蒙煎饼已是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欣慰的同时又暗暗兀自怀念起其味道来。学校深巷的小吃街新添的煎饼果子,吃过,只是却怎么也吃不出那熟悉的味道来。
哦,想必是离家太久,深深地怀念那刺激味蕾的诱人的清香吧。
文/南冬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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