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姥姥住院。那时在我们家,会做饭的只有姥姥一人。因此很多个早上,家里人都没有早饭可吃。妈妈为了锻炼我,就让我去买我们所有人的早饭。
每天早上,我揣着准备好的零钱,带着困意慢慢地走下楼。早晨清爽的空气里隐隐有一丝冷清,然而小区里的早点摊已经热闹起来了。
买早点的大叔正在从冒着滚滚热气的锅里盛出一碗碗馄饨,或是从另一个大桶里面舀出豆腐脑,小笼包则藏在笼屉里面,那些笼屉摞得高高的,水汽伴着香气从笼屉四周溢出,仿佛带着勃勃生机一般飘向天空。
我没有走向大叔的早点摊,而是绕远去一个阿姨那里买鸡蛋灌饼。那个时候能买到的早餐种类并不多,而鸡蛋灌饼是我最喜欢的,对于喜欢的食物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鸡蛋灌饼的外观没有它的味道那么丰富。大抵是因为它和很多中国菜一样,偏偏要把最有味道的部分藏起来。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卷成筒状的面饼和露出两端的生菜。但是只要咬下一口,一切都不一样了。饼的外皮煎得金黄酥脆,鸡蛋本身是很好的增味剂,灌在饼里很嫩,和酱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又鲜又咸,生菜则增添了营养和另一种味道。
虽然鸡蛋灌饼里面最主要的是鸡蛋和饼,然而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如果没有夹在饼里的腌过的里脊肉,鸡蛋灌饼的美味将大打折扣。当年阿姨做的里脊都是自己腌好的,咸中带着微辣,颇像后来流行起来的“奥尔良风味”,却又稍清淡些,吃起来更加可口。
那个阿姨总是同时做着好几张饼,一张鸡蛋灌饼做好之后马上取出一块生面饼补充。面饼都是提前擀好的,在加热过程中会鼓起一个包,里面充满了热气而不外溢。油在面饼下冒着小泡泡,发出滋滋的声响,面饼逐渐由生转熟,变成油润润的金黄色。
这段期间阿姨也没闲着,她把鼓起包的饼用筷子在中间挑出一个洞,另一只手打一个蛋进去,蛋清和蛋黄就全都留在饼里面了。煎好的鸡蛋灌饼则要刷上薄薄一层的大酱,再依据各人口味撒上葱花、辣椒粉或是孜然粉,再放几片生菜和腌过的里脊肉,卷好的同时装进塑料袋,递给等在一旁的顾客。她那一连串煎面饼、打鸡蛋、刷酱的动作,真是相当熟巧、迅速而且精确,如行云流水,令小小的我叹为观止。
曾经,有人问我长大以后想干什么时,我回答“我想去卖鸡蛋灌饼!”听到我的回答,大人们都开始笑,有的甚至还说我“没有出息”。可是在那时,我是很严肃地说出这番话的。
清晨的时候,空气里有着丝丝凉意,那个阿姨的早餐车周围永远是暖洋洋的,热气向四周散去,让我感觉十分舒服。鸡蛋灌饼的香气环绕在旁边的所有人身上,我肚里的馋虫此刻都醒了过来,闹腾个不停。如果没有恰到好处的烹调,香味绝对没有那么吸引人。
加上阿姨无比熟练的手法,如同在表演一般,让我在获得视觉美感的同时在心底生出许多艳羡之情来。回家后,吃着阿姨做出来的美味的灌饼时,心里会很满足很开心。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可以把做鸡蛋灌饼的技术练得纯熟,在制作并卖鸡蛋灌饼的时候,面前是热腾腾的灶,就算清晨的空气再冷,也会给自己和前来买灌饼的人带来温暖。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食物能给别人味觉的享受,让他们在品尝的同时感到满足和开心,在一天的开始能有个好心情,那就更好了。所以能做出一手好美味的人都能给其他人带来正能量吧。
时光流转,多年过去,我没有去卖鸡蛋灌饼,我也没有能做出一手灌饼的好手艺,只能算是勉强能做出“鸡蛋灌饼”来,可外观和风味都远远不及记忆中那个阿姨。偶尔会给家里人做,然后一同分享。这样的时刻,我们的心里都是洋溢着满满的暖意的。
文/梓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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