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上的学校离我家有15里地。这位说了:“15里地怎么了,坐车一会儿就到了”,我只能呵呵了。那个时候是没有公交车的,天不亮就得起床蹬自行车一路狂奔,一天来回三十里地.早上出发的时候能看见月亮,晚上回家的时候也能看见月亮,您说,现在的小孩儿们能撑得住?
没办法,现在回头看看当时的自己,不管是体力还是毅力,真的很了不起,小骄傲一下,哈哈。那个时候,嗯,90年代末期吧,生活水平不高,中午不可能回家,只有在学校食堂吃饭,真正的食堂,没有餐厅。中午下课铃一响,不等老师说下课,大家伙,也不管男女了,抱起饭缸子就往外冲,真的是冲。一方面是大家怕去晚了没菜,一共就顶多三盆菜,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有点争强好胜的意思吧,小孩子么,就是喜欢凑个热闹。
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时候在学校吃饭是要用饭票的。每次从家里用自行车带上三五十斤麦子,到食堂后换成饭票,既可以买馒头,又可以买菜。不过那时候的菜虽然花样不多,不过分量着实不少。我记得一份最好的炒菜,韭黄炒肉也不过才五毛钱。现在这样的物价,你想想大概不会相信吧,不过真的是。
坦白说,食堂大师傅炒菜的水平还可以,去酒店做大厨当然不行,不过我记得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很好吃,大家几乎没有吃剩下浪费的情况。不过再好吃的菜,你整天吃、整月吃、整年吃,也会腻味的。幸而学校后门就是公社大集,五天一回。于是乎,一到有集的那一天中午,大家伙儿就都一窝蜂地出去,到集上吃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完还可以逛一逛。兜里叮当响,集上那些好东西没钱买,不过过一过眼瘾也好,是不?
集上有什么好吃的呢?无非就是小笼蒸包、肉火烧、油饼之类的,像今天满大街的米线、拉面、馄饨什么的那都是好多年以后才有的,别笑,辛寨在这方面就是比别的地方落后点,不知道现在有了没。
一出后门,就是一处饭摊,红色的长条幅上写着十个大字:“辛寨老字号火烧豆腐脑”。即便用现在的眼光看,那条幅也是做得古色古香,有股说不出的韵味,感觉这真的是祖传的。一个火烧炉,一桶放在炭火炉上的高汤,还有一大保温桶的豆腐脑,几条长桌,十多个马扎,一个大集上的小饭摊齐活了。
大家伙儿没什么零花钱,根本就不买肉火烧,也买不起,都是冲到食堂花五毛钱买俩馒头,再到这儿花一块钱买碗豆腐脑,一块五毛钱,混个肚儿圆。
他家的豆腐脑,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觉得特别的嫩,鲜嫩却又不是那种松松散散的,却又白得晃眼,浇上一勺高汤,嘱咐老板别放芫荽,加一匙辣椒油,你就美吧你。
说他家的豆腐脑,就得说高汤。现在很多卖豆腐脑的要么没有高汤,直接就是什么韭花酱啊,麻汁啊什么的,总是不太习惯,内心里觉得这根本就不是豆腐脑的味儿。辛寨的不一样,他家的高汤是用真正的大骨头熬制的,猪的大棒骨,别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有许多的花椒大料跟老板的秘方在里面吧,毕竟我不擅长烹饪,只是一股子香味洋溢在附近。
好不容易等豆腐脑给你放在面前,你总算止住那股子急不可耐的焦躁了。其实等的时间不长,顶多也就一分钟而已,不过少年人就是等不了,倒不是饿,实在是那种,你明白的,就是盼了一上午,马上就要到嘴里了,那种兴奋与最后的期待到了最高潮。终于,拿起勺子,来不及把调料搅匀,先吃上一口,然后安静了,一切都静止了,仿佛你的人生只剩下眼前的食物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就是一股火在你的口腔里面爆炸开来,顺着你的食道一路下行到你的肠胃里面,是秘制的辣椒油,伴随着一股子焦香,让你食欲大开的同时,也带给了你满头满脑的汗,可以想象,在冬天的中午吃上一碗该有多么得劲儿、舒坦。
别的豪爽哥们儿有的是属于狼吞虎咽型的,大勺大勺地舀着吃,吃完不过瘾,“老板,再来一碗,多放辣椒!”我不一样,总是喜欢用小勺一点一点地吃,尽量拉长这享受美食的过程,心里总想着最好能吃到晚上,可是到了最后,哥们儿已经在催我了,我也只好起身走人了。
毕业以后再也没有去吃过,很是怀念,总觉得别的地方的豆腐脑不是这个味儿,手艺欠佳。终于,回家了,趁着大集,我又去吃了一次,时代在发展,一个肉火烧加一碗豆腐脑已经六块钱了,不过我是来享受记忆中的味道的,谁还在乎六块钱呢?坐下。等待。终于,上来了,喝一口,味儿还是那个味儿,却再也没有那份激动了。同身边的陌生人一同默默吃完,起身。在路上,仍旧在寻思到底是豆腐脑变了还是我变了?也许,这个问题我永远也不会想明白了吧。
文 赵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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