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寻的一味药

题目本来想就一个字,“药”,但又没那么大的能耐,鲁迅先生看到定会又引出一篇新文来。作罢后,想想叫无处可寻的一味药吧。

在晋北地区,每至冬季,大多数母亲都会做同一件事,那就是烙穔(这个huang字怎么写,我不知道,只能取个音近的字来代替。)这是一件大工程,也是费时费力的一件事,忙碌一整天,一个冬天的食物算是有了。

穔这种食物是由一种叫糜子米磨成面粉做的。

在这里还有必要介绍一下糜子。百度上说糜子即是黍子,我们不是这样的,要严格分开,黍子面是用来做糕的。一年四季常吃,而糜子不是,糜子的生长周期比黍子更短,产量也更低些,种的人相对较少,种一点够自家吃就行了。不比黍子去皮磨成粉,是农人一年四季的口粮。

相对于黍子,糜子在药用价值方面或许更高些,在中医里说它“性平,味甘”,治疗脾病好些,但若是脾胃虚寒者又要禁食。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们吃它的时候可没想到它的这些功用,只知它是一种食物罢了。

秋收罢很久了。家里的火炉已经开始“霍霍”燃起了。那么母亲们就要想着开始烙穔了。头天晚上把面和好,一个大盆,是男劳力和面,糜子面粘性并不太高的,但一个冬天的食物,大盆,十几斤面,要费大力才能和好。所以由父亲或者已然长成的哥哥来担当此职。面和好后,放在热炕头,发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早早地起床,母亲还要一道工序要做。那就是把发好的面再和稀(早餐吃过鸡蛋饼应该对此并不陌生)。烙穔用鏊子,也是一种专用工具,平时不用的,一年只这一天用。用一个腌萝卜蘸了油,在鏊子上抹匀了油,然后舀一勺糜子面粉糊,轻轻倒在鏊子上,要自然成圆形,上面瓦盖盖好,一会儿,用铲子把一个大圆饼叠成一个半圆,放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大盆里,也是瓦制的。这样一个一个来,往往要用上一天的时间。孩子们往往会因为大人的忙碌而兴奋起来。

穔这种食物,说起来毕竟不是精细粮食,况且一年间我们看到黍子糕的次数多,吃到白面大米的次数少。糜子面也类似于黍子面,它的粘性又小些,母亲且做了一大盆,即便里面放了很多味精,吃起来甜丝丝的,但刚开始能吃几口,想到一个冬天都是吃它,便也少吃了。

只是里外忙着乱跑,要不帮母亲舀几勺,看着一勺面粉变成一个软和的面饼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往往忙了没两下,人又跑开了。后面留下母亲的抱怨声。

冬天的晚饭往往只是咸菜配小米粥,主食便是穔了。小时候我是一个很挑食的女孩。连着两个晚餐是穔,便会紧闭嘴巴不吃了。母亲往往拿我没办法。只好再煮黍子面糕,但仍是单调。除了这两样食物,便再无其它。

长大后为生计故,跑到城市里。一天陪小女在麦当劳吃饭。有一种小烙饼,拿上桌面来,眼前一亮,这不是我小时候极不爱吃的穔吗?麦当劳做的远远不够正宗,饼的一面烙的火候欠些,另一面也并不是嫩而爽滑的,并且没有着火的一面小孔也很少,拿起来,整个饼子也没有颤动起来,觉得面并没有活起来,说明面没醒到,或者根本没发面,也未可知。总之它换了个名字,变得小,硬,薄,太难下口。因此,才开始怀念起小时候的食物来。

一天,在电话里同母亲讲起来,母亲告诉我,现在种植这种作物的人几乎没有。而且食物充足,也少有人再费事去烙它了,看来,穔,只能是在回忆里,时不时哄骗我一下了。

文 / 杨燕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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