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炒米粉店开的比花儿还茂盛

回忆总是离不了吃。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新疆姑娘,从羊肉串到大盘鸡,从抓饭到烤包子,人生不长,吃的不少,最难割舍的却是一碗炒米粉。

以酱香为主调,米粉粗细、软硬都要适中,根据个人口味选择辣度,材料大多是鸡肉或者牛肉配蔬菜的自由组合,炒出的肉油和酱汁挂在一根根粉上,色美味鲜,怎么吃都不会腻。

我成长的城市极小,小到出门看个电影买个车票就像参加了半个同学会。可是这样一个小地方,炒米粉店却开的比花儿还茂盛。

中学附近就有三家离得很近的米粉店,一到放学时间准坐满了穿校服的学生,“鸡炒”、“牛炒”的声音此起彼伏。为了加入他们,我以学习为借口,成功获得了中午不回家吃饭的特权。于是每天中午下课前的五分钟就成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铃声一响,和几个同学飞奔出学校,仿佛即将经历一场战争,不止一次引人侧目。然而也确实是一场战争,并且每次都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偶尔也能吃到妈妈自己炒的米粉。她会特意起早,去早市买粉,剪好了泡在水里。可惜总是掌握不好米粉的硬度,炒出来的味道也差强人意。我一边笑话她自称大厨,一边兴高采烈挑着肉吃(她总会豪气地拿几乎整只鸡作辅料)。

后来,当我带着对大城市的好奇去了离家几千公里的大学时,我并没意识到,那个城市有宽阔的海,有耀眼的摩天轮,有飞速的动车,却始终找不见一碗我心心念念的炒米粉—这导致每次放假回家,我都必须要先连续吃上一周的米粉才肯罢休。

自从高中毕业,每回去吃米粉,我总是故意错开学生放学时间。我说,是图个安静,可心里又觉得不全是这么回事儿,我不愿意细想。

某天傍晚,回家途中路过学校附近的米粉店,正赶上晚自习前的饭点儿,我下意识向里瞥了一眼,坐满了校服大军。然而下一秒,我便鬼使神差般踏进了店里,径直走到一桌只空着一个座位的桌前坐下来,“老板,鸡炒。”

我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尴尬,却又不好离开,只能低头摆弄手机,祈祷米粉快点上来。同桌的学生三人组却完全不在意我这个陌生人的忽然介入,依然笑嘻嘻的边吃边大声谈论着。

“数学老师总拖堂真烦、班长今天的新发型太帅了、明天放学和隔壁班有篮球赛一起去加油吧、暗恋的男生好像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办。”

她们表现得旁若无人,我却快要被错觉淹没。我好像又看见曾经那个姑娘,眉开眼笑着和同学吵闹嬉笑、自视清高地对老师不屑一顾、和爸妈争执不休、嚷嚷着要吃炒米粉。

我不敢抬头,害怕自己的红鼻头暴露,匆匆打包离店,天空里晚霞热烈,美到让人睁不开眼。

那之后的第三天,当我坐在去往另一个国家的飞机上时,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影子,俗气的开始伤感。却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我会莫名其妙的进去,为什么我又一直不敢进去。

人生路漫漫,吃下去的又何止是一碗炒米粉。

行行重行行,相去千万里。回忆果然是离不了吃的,吃里装着的,也不止是回忆。

文 / 花卷儿不萌
图 / sharonang  CC协议使用